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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章 障天法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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霧氣從地上驟然升起,把紫娟四人,還有陷入戰鬥的二十來人包裹在裏面。

雖然那二十來人也聽封命說過玄靜森林裏的迷霧,也向他們保證他已找到破解之道,但是他們的心始終未曾真正釋懷,身在月遺族的霧術之中,隱隱感受到心頭升起的恐懼。

經歷過風浪的人還能做到按兵不動。不過,其中幾個初出茅廬、決定跟著封命大幹一場掙的男人急忙靠在一起,他們把刀豎在胸前,左右搖晃,並機警地環視著四周,一是警惕紫娟他們攻來,二是防禦迷霧中出現什麽怪物。

霧氣變濃了,眼前變得模糊起來。只能看到一點人的影子。

奪寶人在霧中輕聲地呼吸,大氣不敢喘一下。他們提心吊膽,出奇小心,同時又希望封命能夠早點施展法術解除他們的困境。

紫娟四人也心頭一緊,之前遭遇過白霧,那遭遇他們自知。他們借奪寶人猶豫掙紮之際,退到了一處。本來他們要和奪寶人一樣,隨著白氣的吸入,他們的意識將變得朦朧。然而,心中響起的空靈歌聲引導了他們,聽著猶如清泉流過心間一般舒暢,身體忘卻了疲累,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歡愉。

他們知道,是恩崔爾在往他們心靈灌註法術的特殊波動,讓他們能夠保持清醒。

對方要不是封命早有準備的話恐怕要蹈紫娟他們的覆轍了。

封命端坐著,鎮定自若,一手撫慰變得不安的黑豹,一手摸到腰間。

這片玄靜森林他二十年前曾來過一次,那迷人致幻的白霧也曾領教。二十年前的落敗是他畢生的恥辱,他下定決心,誓死也要見到月遺族,並得到永生法術。於是,他千裏奔命,幾經周折,費了兩年才集到這五十來人。對於月遺族的防禦法術,他已有成竹在胸。

青年才俊,法術界的耀眼新星們聽命於他,在豢養得聽話靈性的黑豹背上待命。封命率先開啟法術對抗之門。

他拿出一個三角錐樣的黑色物體,咬破皸裂的右手拇指,血滴到三角錐的凹槽裏,隨著半寸來長的細縫流入黑錐內部。他加緊念咒,無聲的話語轉化成無形的空氣波動,三角錐在手中旋轉起來,越來越快,他再念了幾句,古老範本裏的句子有著窺視天神的力量。

他把三角錐拋入空中。五指並攏,中指尖對著淩空轉動的黑錐,那五位年輕術師也是如此,嘴裏念叨有詞,可外人聽來卻是嘰嘰咕咕的叫聲。

那錐轉得更急,由於六人源源不斷的法術能量,它開始變大,先是拳頭大小,後來就像人的腦袋,再後來就看不見了,它被裹在灰暗物質之中,這些灰暗物質仿佛是從空氣中抽取似的。

看不清裏面,外圍卻有變亮了的白色光團,跟著漩渦狀地移動。周圍的空氣也跟著變化,在三角錐周圍形成一道強烈的旋風,這股旋風四處肆掠,把霧氣席卷而起,變成了一條長龍式的風柱。

它筆直地伸向森林的頂端,連接白茫茫的天空。白霧被拉扯著、吸附著升上了天。空中的風柱變成風線,而後,風線也消失了,留下恢覆如初的三角錐懸浮在空中。

霧被吸走,奪寶人一個抖擻,反應過來。他們像是夢醒似的,看到封命戰勝了霧術屏障,志得意滿,朝著紫娟他們沖了過來。

紫娟他們心頭的歌聲再次唱響,每一個旋律都讓心靈澄凈而安詳。眼看奪寶人就到眼前,身體緊張起來了,而心裏卻一點不著急。

霧術還未結束,這次將更加猛烈。心靈之語從恩崔爾那頭傳來。

地上又冒出了白氣,像是大地被蒸烤出水蒸氣似的。而玄靜森林上空終日籠罩的雲氣也發生變化。彼得斯在森林中心高昂著頭向天空祈求強大的力量,那集月遺族先輩們法術精華而成的霧術堡壘有了回應。

霧又回來了,從地上,從紫娟他們身後,還有從空中。重新包圍著紫娟,還有快要沖到他們身前的奪寶人。甚至比剛才的更濃更強,它們形成的包圍圈靠近封命以及身邊的三十人,大有把他們整個吞沒之勢。

封命見狀,嘴角露出邪惡的一笑。準備的壓軸好戲總算可以開演了。

他左手伸入懷中,長手指、寬手掌,一下握住了口袋中的五個三角錐。他平攤開手,右手曲指翻掌,指法絕妙,他口中連連張合,一連串的咒語,古老的,現在的,至為黑暗、暴戾的氣息彌漫在封命臉上。

他的臉開始鼓起一條一條的肉線,眼睛泛紅,往外凸出,頭發在法術引動空氣流動之中翻飛著。他眼如兇獸,而且是變得難以控制的兇獸。

他用拇指指甲在其餘四個指肚上劃過,那指甲鋒利如匕首,每個指肚都冒出鮮血。雖是翻掌向上,五指上的血卻往上走,一條一條麻線粗的紅血線徑直飄向左手中的三角錐。

術師之血是開啟法術器皿的鑰匙。

他手掌中的三角錐得了血液的澆灌,立了起來。他往空中一送,五個黑錐飛入空中,不受霧氣阻擋,與那枚黑錐圍成了一個圓圈。

六枚黑錐,就是法術界中駭人聽聞的障天之器,因為能顛倒黑白晝夜,疑對天神不敬而被禁止。

封命是從封禁法術物品的盤龍殿裏找到黑錐的,三年來一直帶在身邊。那是他一雪前恥的希望,比他生命還要重要。

黑錐之圈呼呼旋動,釋放出黑色光芒,染黑撲上去的白霧。

封命左手被劃開五條血痕,十指上的血在法術意念之下撲向飛轉的三角黑錐。身旁的五名法師如法炮制,手指皮破,血一滴一滴從身體湧出,滴血成流,流向黑錐上方。

也是一樣大小的圓圈,血越來越厚,滾動著的六人鮮血融在一起,似有紅光照耀在黑錐形成的黑環之上。黑環變大,吸收著下方的空氣,並吞噬著周圍的光線。

封命身後三丈外的神秘人吹奏竹蕭,簫聲低沈渾厚,內含強勁之力。這對保護法師、提供後援極為有利。

術師施行法術本是消耗心力之事,且受法術規模大小影響,這場障天法術要不是竹蕭的幫忙,幾位法師定然堅持不下來。不僅施法不成,反而身體遭法術反噬,生命更是堪憂。

封命和幾位術師因為血液和法術能量的流出,變得有些不支。聽到簫聲後,身體和精神都為之一振,再行往黑環輸送鮮血。

血圈變得有兩指寬,滾圓的環狀,和黑錐一同飛速地轉著。一下子,血被平均分成了六段,往黑錐的血槽中註入。

封命他們手往胸前回收,雙手合十,分開後,手指交叉纏繞,對著黑錐施出下一波的法術。

黑錐變大,圍成的圈也跟著往外擴大。而黑錐由於灌註血的緣故,黑色之中透出暗暗的紅色。紅色閃動幾下消失了,相反黑色卻加大了勢頭,往中心擴張,最後變成了一個光線穿透不過的黑色圓形平面。

這個平面就在距紫娟他們上空三丈高的地方,發出呼呼的聲音,風往裏吹,由中心點開始,螺旋形地凹了進去,湧動著的白色霧氣被吸入,看上去像是倒掛在天空中漩渦。

在它下面的人被吹得頭發亂飛,衣襟飄揚,更感覺有股往上擡起的力量。好在那股力量還沒有強大到把整個人都吸進去。

紫娟他們擡頭看去,那些他們身前的奪寶人也吃驚地看著這面還在長大的黑色罩子。沒有人離開,奪寶人自然是目不轉睛地欣賞封命他們造出的法術黑罩,而紫娟他們卻在為恩崔爾他們擔心。

白霧在黑錐擺出的漩渦法陣前不堪一擊,地面上已經是無霧狀態了。

奪寶人又能清楚地看見紫娟他們,還未等封命下令,揮著兵器向紫娟他們攻來。

紫娟他們除了分一層心思到頭頂上的黑色旋渦外,只得分頭迎接,各自交戰。只是心頭都暗暗一緊,不知這些奪寶人還有什麽後招。

封命他們並沒停止作法,六人齊念咒語,雙手翻轉變化,又往黑錐送力。雖有竹蕭助力,臉色卻變得愈加難看,痛苦和頹勢在臉上初現,而他們則毫不在意。

這才進行到障天法術的一半,不到最後關頭,封命不敢有半點大意。他觀察著黑錐,也留意天空發生的改變。

地上的迷霧,在十丈之內已被吸收殆盡。黑錐漩渦往空中上升,每上升一丈,風勢變急,更多地方的霧也跟著被吸了進去,變成更大範圍的黑色蓋子,往地面投下陰影。空中的霧氣在森林的頂處匯聚,猶如一只巨大的雲怪在盯著漸漸靠近的黑色獵物。

封命和五位術師變換了另一種咒語,他們念念有詞,詞義卻不清晰,聽來像是祈雨或是拜神的話,卻讓黑蓋暴增數倍,它吞吸白霧,吐出黑氣,蓋子中間處升起一條黑色的柱體,蓋子及周圍的黑色空氣收縮,跟著變形。

空中對峙的霧氣也伸出一條相同的白柱,朝著黑柱狂瀉下來。

封命他們見勢,硬撐著身體,同施出一股超強的法術,飛旋的三角黑錐忽地縮小,轉速卻沒變慢,它忽地一下,飛上天去,在黑柱裏蓄滿了力往上沖。

就在黑白兩柱相撞較力,黑柱稍顯勢弱時,三角錐猛地一下奔到,猶如勁敵趕至,三角錐帶動黑柱往上攻。

就在勢均力敵之時,白柱忽然一軟,被黑柱攻破。黑柱頭部散了開去,旋轉三角錐猶如一件帶刃的飛環,往白霧裏削,擴開來的黑霧把白柱頭部包住,猶如一條黑蛇正在吞食從天而降的白蛇。

黑蛇身軀變粗變長,盤曲的部分展開,一躍沖天,撲向了森林上空常年盤繞的白霧。

帶來大風,樹梢左右急急地搖晃,一根樹枝更是不堪強風吹刮,折斷後掉了下來。

黑蛇飛入霧層裏,變成霧狀飛快地擴散開。白霧毫無抵擋,一律被染成黑色。

天慢慢變暗,像是太陽西沈、黑夜降臨一樣。

無須再行施法,只需見著三角錐在霧中肆掠橫行,障天法術就可以形成了。而那時,他們將打敗紫娟四人,逼迫月遺族交出永生法術。

後方的彼得斯身體發抖,面容慘淡,他堅持不住嘔出一口血。恩崔爾和溫扶著他,擔憂地看著他。彼得斯虛弱地一笑,“我沒事,只是霧術被破了。”

恩崔爾兩眼瞳孔放大,目光遠送,看向紫娟他們,那裏夜幕落下,儼然已經變成了黑夜,而且還起了大風,一只鷹從黑空之中撲翼而下,尖叫一聲飛到一個老者肩上,眼睛裏一半褐色,一半紅色,羽毛烏黑,大喙尖利。

他與鷹目光相對,那鷹撲騰了兩下,又叫了兩聲,老者轉過頭看向黑鷹面向的地方。恩崔爾看到了封命的眼睛,年老的臉上有雙永不衰老的眼睛,光線黑沈冷肅,叫人畏懼。

他瞳孔變小,視線又落到眼前,他看向溫,點頭證明彼得斯的話。這下要全靠紫娟他們自己了,四人對付四十八人(其中已有兩人被擊倒,三人重傷不起,還有三人昏迷不醒)

溫知道她的任務來了,這最後能幫助紫娟他們的,就只有她,以及她對生靈的呼喚法術。

封命長長吸了口氣,看到自己一手發動的障天法術,他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正成功了。他把法典裏的古老法術和流行法術結合起來,創造了破解玄靜森林遮天蔽日的迷霧術陣,並使森林處於他控制的黑夜之中,他和他的隨從們完全擁有和白天一樣的視力,而紫娟他們則陷入了黑夜之中,雙眼摸瞎,行動大受阻攔。

他微弓著背,手撐在黑豹的柔軟頸脖處,喘著氣。法術已經耗掉他近九分的體力和心力,此時的他,還有五位術師,就要看其他四十二人的了。

紫娟四人正把奪寶人鬥得步步後退,只需一兩個回合就可以再制服五人。天突然由白天變到深夜一般的漆黑,讓他們措手不及。

雙眼無法適應光線的突變,看不見任何東西,也看不見奪寶人。

使各式武器的五兄弟其中兩人夾擊文松,絲毫不受影響似地把大刀和銅錘準確無誤地揮過來。文松往後一退,仍然不及兩人速度,他左手反手一刀,只聽其聲,不見其人,與銅錘叮當應上。而右手中的刀還未往上橫檔,大刀已砍在他的肩上,刀刃入骨,痛徹心扉。

文松用刀身往上一推,再加左腳飛踢,刀總算是從肩上撤去。他剛解一困,銅錘呼呼而至,在他另一只肩膀上落下重重一錘。骨頭都快碎了散了。

他左手憑感覺揮刀抵擋,右手的刀拼了命地握緊,不讓其掉落。他身體轉動,雖然受傷,腳下卻穩健快速,身體力道也大,幾乎是硬生生地撞開握銅錘的四哥,又與持大刀的大哥拉開距離。

他咬牙喘息,還未換完一次氣,兩兄弟又沖了過來。在障天法術之下,文松猜不到兩人的來向,而兩兄弟卻能看清文松握刀的樣子。在他們眼裏,文松是一只受傷的困獸。

紫娟那裏也岌岌可危,在白光下她能躲過五胞胎中老三兩把匕首的猛刺,也能輕松應付另一個劍法不精的劍客,但在等同於失去雙眼的當下,紫娟前後不能同顧。身後的劍避開了,匕首刺到了衣袖中的手臂,匕首隔開了,劍又從背心刺來。靈活有力的拳擊和腿踢也變弱變慢,被對方一一化解。

雲橋手中有刀,又只有一人與他決鬥,沒有左右顧及不暇的憂慮,可是,對方氣勢陡增,自己竟被對方連打了幾拳,又被一刀刺到了腹部,刀傷不深,沒傷及臟器,可流血疼痛讓雲橋也在苦苦堅持。

銀龍這邊,劍身銀白劍光和凹槽血紅暗光讓他不至於陷入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。然而,三面受敵,擊退一個,另一個補上,刺中一個,還有另一個上來,讓銀龍的劍招也漸漸顯露出遲緩之態。

封命看向紫娟他們那方,他們的黑豹往後退了三丈,和吹簫人站在一起。拉開距離,一旁觀戰,雖見到有死傷,他還是說道,聲音聽來已是穩妥把握,“不要殺了他們。”

五位術師也跟著看過去,心中有異議,卻不敢反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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